十二月二十九,皮島。
雖是臘月寒冬,寒氣襲人,但是東江軍主帥毛文龍依舊"不辭艱辛"的帶著身后十數名親兵,挨個拜訪這段時間逃難至皮島之上的一些老人,并奉上了些許吃食,直令得不少飽經風霜的老人淚流滿面,拉著家中老小,便要給毛文龍叩首。
經歷過了努爾哈赤"慘無人道"的統治之后,這座位于海上的孤島對他們而言無異于是傳說中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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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今年朝廷送來的補給,比去年足足少了三成有余,剛好勉強供應島上的三萬東江軍..."
"兒子懷疑,朝廷已對我等起了猜忌之心了。"
待到回到位于皮島中心的"登萊參將"衙門駐地后,耿仲明手疾眼快的為坐在上首不住哈氣的毛文龍送上了一杯熱茶,而后方才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
去年的這個時候,島上的物資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也正是憑借這些遠超過相應“規制”的物資,他們東江軍方才能夠快速的招兵買馬,壯大己身。
但是今年的形勢卻是大不如前,雖說一如去年那般,依舊"婉拒"了朝廷派來東江慰問的使臣,并且主動向朝廷討要"兵餉",但是今年朝廷卻是沒有足額發放。
很顯然,朝廷對東江軍此前"擁兵自重"的行為已然有些不滿了。
聞聽此話,毛文龍內心便是一揪,不可思議的望向立于堂下,一臉憤懣的耿仲明,胸口微微有些起伏,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
待見到耿仲明神色如常,似乎只是無心之言之后,毛文龍方才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昔日朝鮮副都元帥李適于朝鮮國內起事的時候,他出于自身利益的考究,提前向龜縮于赫圖阿拉的女真人通風報信,言明駐扎在登萊二府的登萊軍即將越海而上,馳援朝鮮。
并且在他率領著麾下的東江軍抵達朝鮮之后,他故意放緩了行軍的步伐,不肯率先趕赴正面戰場。
雖說他后來"誤打誤撞",于林間小道之中斬獲了叛軍主帥李適,并一舉平定了朝鮮國內的叛亂,為他按兵不動,畏敵如虎的行為洗去了不少嫌疑。
但是他的一些反常舉動,還是得到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例如,登萊巡撫袁可立。
作為真正歷史上,最有作為的一任登萊巡撫,袁可立的戰略目光以及能力遠非其后來的幾任巡撫能夠比擬。
雖說沒有切實證據證明毛文龍或有不臣之心,與遼東的女真人私底下有所往來,但是袁可立還是對日漸"膨脹"的毛文龍起了猜忌之心。
尤其是毛文龍曾不止一次的上書朝廷,婉拒朝廷向皮島派遣"監軍"。
太祖建國之后,雖然提高了武將的級別,改善了武人的地位,但是也恢復了文臣監軍的傳統。
每支軍隊調動出戰,都由朝廷都察院之類的監察機構來派出監軍。尤其是土木堡之戰中,大明精銳被"瓦剌留學生"朱祁鎮盡皆斷送后,文官于軍隊之中擔任監軍的例子更是數不勝數。
只不過相對于前宋而言,由朝廷派遣而出的監軍只有監察權,可以隨時向朝廷報告軍情,也可以彈劾將領,但不得直接干涉作戰指揮。
除了行軍作戰的時候,朝廷會派遣監軍之外,諸如九邊重鎮等大軍所在地,朝廷也是會派遣監軍駐扎。
每逢年節,更是會派出大批使臣前往軍中犒勞軍將,一是為了順勢核查軍中形勢,二是為了宣揚朝廷的正統,使這些普通士卒明白他們是為誰而戰,避免大軍成為主帥的"私軍"。
但是毛文龍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拒絕朝廷向皮島派遣"監軍",如此之行為,頓時便是引得了袁可立的警戒。
要知道,即便是昔日權勢熏天的遼東總兵李成梁也不敢明面上拒絕朝廷向遼東派遣"監軍"的行為。
也正是在袁可立的堅持之下,今年朝廷向皮島提供的補給較之去年,下降了足足三成有余。
"不礙事,只要我等忠于王事,朝廷不會辜負我等。"
雖說心中百般不滿,但是毛文龍的臉上還是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來,免得被堂下的耿仲明看出端倪來。
畢竟自己的這個義子,看似對自己忠心耿耿,但內心里還是心向朝廷,對那個素未聞面的小皇帝更是推崇備至。
若是被耿仲明知曉了自己心中懷有異志,怕是用不了多久,登萊的海軍便是會突然出現在皮島之外。
屆時,耿仲明將會踩著自己的尸首成為新任的東江軍主帥。
聞聽自己義父的言語,耿仲明也是悻悻的點了點頭,雖說朝廷今年對于他們東江軍的補給不像去年那般"大手大腳",但是卻沒有短了半點他們這些有功將士的封賞。
例如他便是因為于朝鮮國內,作戰勇猛,被朝廷封為游擊將軍,官階僅僅比自己的義父矮上半截。
"金州衛那邊,還是不肯答應與我東江軍共同進退嗎?"
沉默了半晌,毛文龍眼中精光一閃,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聲音頗為急促的問向下首的耿仲明。
雖說自己的這個義子不能跟自己一條心,但是對于其能力,毛文龍卻是十分認可,一些明面上的要緊事務均是交由耿仲明處理,例如與金州衛那邊交涉。
作為駐扎在女真后方的一支孤軍,東江軍雖說現如今擁兵數萬,但無論是對上女真鐵騎亦或者日漸強悍的遼東軍,都是一觸即潰的下場。
為了維系自己于遼東戰場的地位,也為了滿足自己心中那不能言說的野心,毛文龍迫切的希望擴充自己麾下的勢力。
除了大力發展東江軍之外,金州衛便是他一直想要拉攏的對象。
聽到毛文龍問起金州衛,耿仲明也是漸漸斂去了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的搖了搖頭:"義父,那金州衛副總兵張盤婉拒了我等的請求,言明軍國大事自有朝廷定奪,并勸我等好自為之。"
正如耿仲明想象中一般,原本還算鎮定自若的"義父"聽聞此等消息之后,卻是變得有些氣急敗壞,非但呼吸急促了起來,臉色也是漲紅起來,令得耿仲明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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